[科學儀器的研發是一場馬拉鬆。那些歷史悠长的國際公司，都是專業選手，并且已經上路。有人描述，國產儀器公司，還正在活動筋骨，想要在短期內實現追趕，挑戰巨大。]

  以數量計算，我國核磁波譜儀、液質聯用儀、X 射線衍射儀國內供貨量佔比分別為：0.99%、1.19%、1.32%……

  6月下旬，在中國農業科學院舉行的中國科學儀器自主創新應用演示基地树立儀式上，中國科學院電工研讨所副所長韓立用一張圖表展现了我國高端科學儀器現狀——多種科學儀器根本被國外廠商壟斷，某些類型的儀器國內廠商市場佔有率乃至趨近於零。

  前不久，在中國科學院第二十次院士大會、中國工程院第十五次院士大會和中國科協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習總書記指出，要從國家急切需求和長遠需求出發，在石油天然氣、基礎原材料、高端芯片、工業軟件、農作物種子、科學試驗用儀器設備、化學制劑等方面關鍵中心技術上全力攻堅，加速打破一批藥品、醫療器械、醫用設備、疫苗等領域關鍵中心技術。

  科學儀器的研發是一場馬拉鬆。那些歷史悠长的國際公司，都是專業選手，并且已經上路。有人描述，國產儀器公司，還正在活動筋骨，想要在短期內實現追趕，挑戰巨大。

  “國產儀器的發展迎來了新春天和大風口。”中國儀器儀表學會剖析儀器分會秘書長吳愛華判斷，“再給國產儀器多點陪同和時間，問題會一點點解決的。”

  吳愛華介紹，2018年的國家科技基礎條件資源調查作业顯示，在原值超過50萬元以上的大型儀器中，國產品佔有率為13.4%左右。

  儀器行業，體量不大，卻有著“四兩撥千斤”的效果。以剖析儀器為例，2019年，我國剖析儀器行業規模為350億元。上世紀90年代初，美國商業部國家標准局出過一份報告：儀器儀表工業總產值隻佔工業總產值的4%，但它對國民經濟的影響達到66%。

  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讨所蛋白質科學研讨渠道主任韓玉剛強調，科學儀器，是科學研讨的基礎條件，也是科技創新效果的重要方法，還是國民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

  若對進口儀器依賴過強，一是有風險，科研作业會受制於人﹔二是儀器用戶要花许多資金，購買高價產品。

  “幾乎99%的科學儀器類電子顯微鏡市場份額被全球五家公司分割。”聚束科技(北京)有限公司總經理何偉介紹起他了解的電子顯微鏡領域。他告訴科技日報記者，2020年，這類產品的全球市場銷售額在35億美金左右，在國內銷售額約為60億元公民幣。但即使是最頭部的國內公司，也隻能從這塊蛋糕中分到1%到2%。

  聚束科技树立於2015年，是国际上少數幾家能夠獨立設計和生產高端場發射電子顯微鏡整套系統的高科技公司之一。“這種收入不能支撐高端儀器公司的發展，我們每年在研發上的投入就高達三四千萬元。”何偉坦言。

  吳愛華介紹，2018年，我國光學儀器、電子測量儀器、試驗機和實驗剖析儀器進口額為217.3億美元，約合1396億元公民幣。以高效液相色譜儀為例，調查顯示，國內有廠家幾十家，北美6家，歐洲3家，日本3家。但國產品佔有率僅為20%，80%依賴進口。

  “總體來看，國內儀器企業數量多、規模小、基礎薄，短少明星企業，近80%為小微企業。而從收入規模來看，我們沒有排名全球前列的儀器企業。”吳愛華說。

  海能未來技術集團有限公司總裁劉文玉是儀器行業的“老兵”，在這個行當作业了36年，且曾在國際儀器公司日本島津干了17年。他能感到，近十年來，國產儀器行業在變化：民營企業多了，海歸高品质人才創業多了，資本運作也變多了。

  劉文玉向科技日報記者講起了北京的普析通用。這家企業树立於1991年，一向在做紫外分光光度計和原子吸收光譜剖析儀。

  1997年，劉文玉的老東家島津在蘇州建了工廠。他記得，自從有了普析通用的儀器，“島津的價格就降下來了，三到四成的下降。并且，島津蘇州工廠光譜儀器的銷量一向上不去”。

  總部位於合肥的國儀量子，做的是量子精细測量儀器。公司營銷中心副總經理付永強告訴科技日報記者，他們的量子鑽石單自旋譜儀、量子鑽石原子力顯微鏡、金剛石量子計算教學機等儀器，是全球首創的獨家產品，面臨的競爭較小。而像電子順磁共振波譜儀、掃描電子顯微鏡等產品，主要目標則是實現國產代替。“我們已經從‘不能望國外企業項背’，到了跟跑、並跑乃至部分領跑的階段。”付永強說。

  其實，回顧國產儀器的發展歷史，起步並不比國外晚太多。但受種種要素影響，上世紀80年代到2000年头，儀器行業堕入低谷，發展出現斷代。要追趕，攔在國產企業面前的，是時間鴻溝。

  吳愛華說，他們在調研中發現，用戶的不信赖，是國產儀器難以得到廣泛應用的一道檻。

  信赖，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多家國產儀器企業負責人都说到，他們的競爭法寶是“用戶至上”，為國內用戶供给比國際大牌更誠摯的服務。

  2019年11月，清華大學剖析中心磁共振實驗室运用的某國外品牌電子順磁共振波譜儀出現毛病，測不到信號。若回来原廠維修，耗時長，花費大，於是實驗室嘗試聯系了國儀量子，問他們能不能修。

  2018年，國儀量子發布了中國首台商用脈沖式電子順磁共振(EPR)波譜儀，具有EPR產品自主研發實力和專業的服務支撑體系。公司得知清華大學的情況后，馬上组织了EPR工程師前往現場。“這類問題，正常情況下返廠維修至少需求1個多月，國儀量子EPR工程師從現場檢查到恢復測試，用時僅4個作业日。”

  后來，清華這一實驗室給企業送來了錦旗。錦旗上寫道：“維修專業及時牢靠，解決了卡脖子問題，為我國儀器之榜样。”

  劉文玉說，國產儀器公司要承認距离，但也要寻觅自我的優勢。“搞清楚市場要什麼，也要搞清楚自己能做什麼。”

  海能儀器做了一款皮實经用、能跟國際公司中端產品競爭的高效液相色譜儀。為了进步質量，他們用國際化通用件做儀器的中心標准件，和國際公司對標。

  “我們不做最高精尖的，但也絕不能堕入低端產品惡性競爭的漩渦中去。”劉文玉跟記者算賬：國際公司在國內銷售的高效液相色譜儀器能達到1.6萬余台套，銷售額40億元﹔而幾十家國內企業，則在爭奪剩余的3億元左右的市場。“為什麼不去跟國際企業爭一爭？”

  之前不爭，是因為一些國內公司，用廉价的零部件，造低端的產品，用戶買得少，體驗差﹔體驗差，就買得更少。於是市場進一步縮減，儀器的本钱必須進一步壓低……“這不就成了惡性死循環了嗎？”劉文玉強調，國產儀器也要用好東西，給用戶树立决心。

  他們砸錢，做牢靠性驗証，做精益生產和供應鏈办理。團隊還將50台樣機拉到用戶的运用現場——不必給錢，你們就試試﹔不要了，我再拉回來。劉文玉知道，用戶的試用，能為產品質量的改进供给一手信息。

  畢竟，假如儀器得不到运用，連被“罵”的機會都沒有，就更會被進口產品甩在后頭。

  “用戶是容纳的，他們願意給國產儀器機會。”讓劉文玉感動的是，某市的藥監部門，主動將樣品一分為二，在海能的儀器和“國際大廠”的儀器上同時做剖析，幫他們做結果比較。

  2020年左右，何偉也明顯感到用戶對國產儀器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從滿腹懷疑到主動願意嘗試”。

  也是在2020年，中心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召開會議，指出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变革，充沛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彼此促進的新發展格式。

  不能總盼望依賴别人的科技效果來进步个人的科学技术水平。從國家領導人到國家部委再到地方政府，都將科學儀器放在了重要方位。

  從2011年起，中心財政撥款树立國家严重科研儀器設備研发專項。科技部和財政部啟動了國家严重科學儀器設備開發專項。該專項強調面向市場、面向應用、面向產業化。各地也在國家的統一協調和支撑下聚集高端科學儀器產業的發展，建設科學儀器產業園。

  树立國產儀器應用中心，树立儀器測評中心，舉辦高端用戶與國產企業供需對接會……“這些舉措，便是為了促進國產儀器創新和發展，构成進口可代替名單。”吳愛華說。

  “中國開始成為国际的前沿科學中心和高品質生產制作中心，這是我們的產業升級機遇。”付永強看到，國內的儀器需求也越發旺盛。國儀量子上一年開始就在與一家知名家電企業协作。此前，這家企業隻在中心研讨院装备了電子顯微鏡，現在，他們工廠生產線上也逐渐開始配備電鏡。“全球60%以上的電子加工產業都在中國，假如給每條產線都装备一台電鏡，這個量就非常大了。”

  “市場需求是一把雙刃劍。你必定要把自己的翅膀鍛煉得更強壯，才干飛得更穩健。否則，要是辜負了用戶，信赖就很難重建了。”何偉說，國產儀器必須踏踏實實，把市場搶回來，把技術做起來。

  劉文玉知道，國際公司會調整他們的战略。越來越多的國際公司選擇在國內建廠，以規避某些约束性要求。未來，他們或許也會降價。就算整機不掙錢，靠著如此高的市場佔有率，國際公司仍然能靠服務掙錢。

  這全部讓劉文玉有一種緊迫感：“在五至八年內，假如國產儀器不能在功能參數、穩定性和服務上獲得很大的提高，很或许將來仍然被國外公司壟斷。”

  借鑒國際巨頭的成長經歷，儀器企業的發展，要凭借各方的力气：要有政府支撑，要有資本注入，要有產學研的緊密协作，要有產業格式的升級調整。

  高精尖的科學儀器，有科研項意图支撑。但许多國產儀器企業聚集的產品，其實處在中端。

  這些企業其實面向最為廣大的國產儀器用戶。“我們能够一手抓‘高精尖’，一手抓量大面廣的通用型儀器。”劉文玉說，假如基礎做欠好，國內企業被國際企業打趴下，一段時間后，廣大用戶仍必須出高價買通用儀器。“期望國家能够給儀器企業稅收減免或许財政補貼，讓他們能更從容地把資金投入企業的可持續發展中。”劉文玉坦言。

  何偉則建議，能够仿效起步時的新能源汽車行業，直接對國產儀器消費者和生產者進行補貼。補貼，能够減輕儀器企業的資金壓力，並成為助推用戶購買國產儀器的動力。“有了一個小動力，许多作业或许能够發生很大的轉變。”

  他把這種支撑方法比方為拐棍。“幫我們快速站起來，往前沖﹔今后慢慢地，我們靠著自己尽力就能脫拐。”

  採訪中，多家國產儀器企業負責人一起说到了一個現實問題——同一舞台，不同負重。

  根據相關方针，研發機構採購進口科研儀器能够免稅。雖然我國也出台了《研發機構採購國產設備退稅办理辦法》，但據相關的人悄悄表明，這需求研發機構購買儀器后再申請退稅，執行起來程序較為煩瑣，且對國產儀器企業來說，負擔並沒有減輕。

  “進口儀器的免稅，實際上打擊了國產儀器，也削弱了國產儀器的性價比優勢。國產儀器能否跟進口儀器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國產儀器企業負責人在承受採訪時，提出了幾乎共同的訴求。

  6月下旬树立的中國科學儀器自主創新應用演示基地，便是要把國產儀器用起來，為儀器設備供给驗証和評價，為儀器生產廠商供给應用演示場所，反饋运用信息，提高儀器功能指標。

  “請您多用、狠用，不嫌棄地用我們的國產儀器，多給我們运用反饋，幫我們逐渐提高與國際品牌的競爭力。”在树立儀式上，面對台下來自各個領域的專家與潛在用戶，劉文玉懇切地呼吁。（張蓋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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